父亲是家里的长子,兄弟姊妹四个,下面俩叔叔还有姑姑。他13岁就跟着我二爷爷做篾匠,嘴甜手巧,很得主家欢心。在这之前还驮过树,驮几十公里到县上卖钱补贴家用。后来到我外婆邻居家做蔑匠活(我外婆家离我家十来公里,可见手艺好确实业务开展的也广),我外婆去串门,一眼就相中这个手艺人,故意套话他家里的情况,当问道他有没有娶媳妇时,父亲嘴贫,说他的丈母娘还没发春(大意就是这个,用我老家话也谈不上不雅观),把我外婆气够呛。
到底外婆还是让母亲嫁给了父亲,我母亲说,他脸皮真厚…后来就有了我和我哥兄弟俩。
对父亲最初的记忆,约摸是我三两岁开始记事起,很模糊,他坐在长条凳上,以我的视角,我当时应该是坐在地上玩闹。只记得他穿着一套中山装,带着一顶早些年流行的那种帽子,时不时侧过脸笑着逗我。记不清脸,我能感觉到那是我父亲。
再长大些,入学前,应该是五岁吧,那年,母亲带我随我大舅赶去武汉,父亲在那里补锅。一路颠簸,终于见到父亲,没有什么喜悦,只顾着把玩手里的台球,沉甸甸的,入夜,父亲一直抚摸着我的小手。长大后听父亲说,那天我整笑了满屋的亲戚老乡,大家都住在一套院子里,舅姥爷那天也在,我随着母亲也叫了他一声舅舅。
记忆最深的就是第二天,父亲带我和母亲去逛了大商场,帮我买了一辆玩具汽车,花了30块,94、95年的30块,可见父亲是很舍得的。结果,上午买的,不到下午,我就在楼梯上自己把玩(当时,他们在房里,长大后也就懂了),拆解的轮胎是轮胎,电机是电机,摆的整整齐齐。
舅姥爷玩笑着说道,我长大了肯定是个机械工程师。
现在想,当时我哥怎么没去,应该是在上学吧。
等到我上小学时,父亲脑筋活泛,改做贩卖铝底,所以生活比起周围的小伙伴一直不差。起楼房,买各种家电vcd,装电话都是头一家。那时候好热闹,经常是满屋子人坐在客厅看电影,同村的外地务工老乡,打电话也基本上是通过我家转接。父亲早就交代过,不许我们在家收跑腿费。所以每次有电话,我跟我哥两人就很烦,耽误看电影。
忘记了是六年级还是初一,那年父亲自己押着一货车铝底去湖南熔化炼制。结果被同行算计了,亏个底掉,赔了几万块,之后,父亲只能拾起老本行,修修家电。生活的重担硬是将一个小学没读完的庄稼汉,逼得自学成才,电子电路图,各种家电工作原理琢磨的通透。我可爱的父亲,真的是很聪明,个中辛苦估计自己也咽了不少!就这样拉扯了我哥读完大学,我一直很皮,高中读了一年半,死活不读了,父亲又是各种开导,又读了个中专。自己步入社会才明白他的坚持,很惭愧。为我上学真的多操不少心,可我到底只是拿了个毕业证,没有参加对口高考,至今他都很遗憾。我一直是他口中的骄傲,不喜欢吹牛的他,把我吹上天,吹到有时候我都脸红,我能感觉到,他真的一直相信他的儿子有多棒!
没有上大学的我,注定要逼着我的父亲庸庸碌碌—
我结婚早,中专毕业第二年就结婚了。家里盖新房,彩礼婚礼都是父亲帮我一手操办。那两年,我不经意发现,他的两鬓已经泛白了…一向乐观派的他,肯定有好多个因为焦灼的不眠之夜。即使再难,也从来没有跟我和我哥开过口,后来我问过他,他只是笑着说是他份内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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