收到录取通知书的那年暑假,别人都沉浸在喜悦之中。
她一直惴惴不安;因为嫂嫂明确表态了,姑娘读书没用,早晚也是别人家的人。在家吃饭没问题,学费是坚决不出!
爹蹲在门口,吧嗒吧嗒大口地吸着旱烟;娘在灶边偷偷地抹眼泪;哥哥无奈地垂着双臂,眼巴巴地瞅着妹妹。
她忍住眼泪,抄起药桶,飞快地奔向棉花田。此刻,她只想走出去,不愿呆在家里;已经三天了,家里的气氛越来越凝固。
她是个懂事的孩子,知道这些年,爹为了把哥哥供出来,腰都累弯了;
好容易,哥哥在镇上当了小学老师,也讨了嫂子,侄女正在呀呀学语,甚是可爱。
她很爱她的家人,也很爱活泼可爱的侄女。
可是,她又那么渴望离开这片黄土地,又那么渴望去外面上学,又那么渴望能在城里有份体面的工作。
她也是个争气的姑娘;全村女孩,她是第一个考上大学的。
如果不能去,就太失望了,嫂嫂也太不近人情了。
泪珠还是忍不住滴落在棉花田里。她把怨恨化作力气,狠狠地压着药桶;全然不顾头顶的烈日和周围浓烈的农药味。
离报道的日子越来越近了,她从期望到失望,再到不敢心存幻想。
这段时间,她都不敢呆在屋里,棉花田还没有全部喷完农药,自己身上也开始红肿。她全然不顾,只想折磨自己,直到精疲力尽,也就不想了。
还有五天,还有五天就要报道了。
她挡不住自己去计算那个日子。
“闺女,你来”老父亲唤她,她木讷地跟着,走进屋内;“给你”老父亲把一个沉甸甸的手帕包递给她。
“啥?爹?”她边说边解开手帕包,“钱! 爹!”她惊喜地叫起来。
“闺女,你爹不想亏待你,把牛卖了,供你上学。”娘在一旁解释道。
那一刻,她泪流满面! 憋屈了许久的泪,在娘的怀里,倾盆而出。
一晃快三十年过去了,她在省城,每每到了老父亲的祭日,就会和儿子念叨起这段往事,也希望孩子能像自己一样,珍惜现在来之不易的日子!
她一辈子也忘不了,改变她一生的那个暑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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