钟莎
故乡的冬,在心里成了一幅温暖的画卷。每一帧画面都盈溢在时间里,无论年岁如何流逝,故乡的烙印一直刻在。墨色山川,褐色田野,黄墙黑瓦,故乡的冬弥漫在了人间炊烟的袅袅中。
在我的印象里,推开门“满地雪花寒不扫”的景象,在故乡少有。故乡是下雪的,但它下得匆忙,下得寥落,下得瞻前顾后。儿时,我总以为,全世界都跟故乡一样,冬天的雪就该如此。白天下得最多的是米粒雪,晚上常常下鹅毛雪。早上起来,地上的雪就全融化了,徒让晚起的人去土地里追忆昨夜的雪。待年岁渐长,我才知道,原来有些地方终年大雪封山,有些地方全年四季如春,总有许多人一生从未见过雪。我看着故乡的雪,落在田埂上又悄悄钻进土里,落在溪水中一溜烟全隐没在水流中,落在远山的山顶化作了它两鬓的斑白。如今,我已经知道了那些没有雪的他人故乡,但我却始终觉得只有我所在故乡的雪,方有人间至味的担当。只因它一颦一笑皆化作了我心上的温情,成为了陪伴我成长的雪。
故乡的冬,自然是极冷的。朔风在山谷中穿梭,带来一阵又一阵清冷。四周的高大山峦化作天然屏障,也化不尽北风的萧瑟。所幸也无伤大雅,故乡的冷便该如此,少了一丝风的凌厉与凄冷,都不再是故乡的模样。
我曾经以为,大抵天涯海角不过山川流水,来来回回只那一般模样。后来得知,人间地貌万千,平原一望无际,丘陵连绵起伏,戈壁无尽。我走过盐碱沼泽地,踏过炽热沙漠,感受过碧草萋萋旷野的宁静,但唯有故乡的冷意,令我内心安定。故乡的冷,是湿冷,空气湿度大,寒风呼啸,是刺骨的冷。但却是在这样的冷意中,周围的一景一物却有动人的柔情。
故乡的冬,火笼是必不可少的景致。清晨起床,母亲便备好了人手一只的火笼。每一只火笼外形相似,大小不一。倘使定要细说区别,那便是小孩与大人所用之差别。编制火笼的材料为竹片,一般制成圆筒形。火笼内置有铁胆用于盛火,一根结实的竹片弯成把手便于提携。便是这样的取暖之物,成了冬日里离不开手的存在。吃饭的时候一手端一只大碗,双腿驾在火笼上,坐在走廊扒拉着香喷喷的米饭,冬日的景成了赏心悦目的下饭菜。串门的时候,人手提一只火笼,交换着邻居火笼里烧得正旺的炭火,诉说着村里的闲适,生活的恬淡融化在火笼的暖中。火笼到底为传承之物,谁也不知道每个火笼被多少人提过,每个火笼又曾温暖过多少凉冷的心灵。竹片发黄的火笼,如同耄耋之年的老者,虽承担着岁月的风霜,却依旧洋溢着青春的激情,日久弥新。每一只火笼,都是故乡冬天的见证者。
故乡的冬里盛满了时光的温煦,冬之雪,冬之冷,冬之火笼盛景,成了熨帖在游子心灵的寄托。故乡的存在,便是为了让那些远行的人始终记得回家的路。此去经年,踏雪而归,留下雪地里瓷实的脚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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