贾府内灯火通明,丫鬟仆人们穿梭不停,待所有酒桌摆好菜肴,贾母笑吟吟的说了声“请!”刘姥姥就站起来大声说道:“老刘、老刘,食量大似牛,吃一个老母猪不抬头,”刘姥姥话音落后,大厅里一片寂静,突然间哄堂大笑,有人嘴里笑喷了茶水、有人笑得伏在桌子上半天起不来身,那些下人、丫鬟们强忍着笑虫的狂虐,只好躲到屋外放肆大笑一回,
而说这话的刘姥姥却抿住黄牙、鼓着腮帮子一脸无辜的样子站在那,众人一看刘姥姥的样子,笑得更疯狂了……。
这便是《红楼梦》中刘姥姥二进大观园的场面,这个时期也是贾府最荣耀最繁华的鼎盛时期,“开心果”刘姥姥的到来,使得贾府内宅上下人等,领略到了一个农村老太太带来的幽默和质朴的乡土气息,让享尽了荣华富贵、生活些许沉闷的贾府里的少爷、小姐、太太们,宛如在吃了腻味的山珍海味后,吃到了一枚酸甜可可的小咸菜,让人开心,爽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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说起刘姥姥的身世也算够苦的了,
年轻时就死了丈夫,寡居多年,靠着二亩贫瘠的田地,把女儿刘氏养大成人嫁给了本村叫王狗儿的人,王狗儿有个曾当过官的祖父,也许这点是刘姥姥看中的吧,哪知王家家道中落,一天不如一天,成了贫困户,刘姥姥则看在女儿的份上,住进了女婿家,一来帮忙照看女儿生的一双幼小的儿女,二来自己又无其他子女,一个人单住也是不便,加上女婿王狗儿也是身无分文,丈母娘好歹也有二亩薄田,自带养老钱,一家人住到一起互相照应也属情理之中。 这年深秋,寒风一阵紧似一阵,村里几乎所有的树叶全被一夜的狂风吹落了,人们说话时都见到了嘴巴里的热气,该换季了,寒冬到了。想到一家人的冬天御寒衣物还没有着落,取暖的木柴、炭火更无钱购置,此时王狗儿心里愈发苦闷,一贫如洗的他不知从哪儿弄了几两酒正浇愁呢,丈母娘刘姥姥就发话了:“姑爷,别怪我说你,你就是打小娇生惯养惯出了这毛病,有了钱就顾头不顾尾,没了钱就瞎生气,这有啥用?咱总该想个法子,让那银子钱自己跑到家里来。”王狗儿瞪着红眼珠子,喷着酒气说道:“有法儿还等到这会子呢!我又没有收税的亲戚、做官的朋友,我能想出什么法子?”这刘姥姥听了女婿王狗儿一席话,心中一亮,她知道王狗儿祖父做官时曾与金陵王家连过宗,这王家在金陵家大业大,显赫八方,加上怜贫恤困,如果去找王家接济一点,或许也是咱家脱贫致富的一条捷径呢!想到这刘姥姥对王狗儿说:“如今咱家虽落魄了,远在京城的金陵王家却依然位高权重,若咱们主动去攀附他家,或许对方拨根汗毛郁比咱们的腰还壮呢!”王狗儿听了丈母娘一席话,微微点点头,可一想到让他一个大男人去王府蹭饭讨赏,他心里真的一万个不愿意,他抹不开这个脸面,刘姥姥早就看穿了他的小心思,于是便说:“你是个男人,这种丢人现眼的事,自然做不得。还是舍着我这副老脸去碰碰,果然有好处,大家也有益。”
这金陵王家就是王夫人和凤姐的娘家,属于有权有势的豪门大族,这样的一个王府怎么和王狗儿家扯上关系了呢?虽然金陵王府和王狗儿家都姓“王”,但他们是没有血缘关系的,只能算是连宗,也就是姓氏相同,但不是一个宗族里的人,只能算是关系好的人拜把子一样。王狗儿家在他祖父当官之时,两家关系甚好,就连刘姥姥和她女儿刘氏都与王夫人有一面之交。在王狗儿祖父卸官迁回老家之后,两家便沒有再交往了。如今刘姥姥想去王府,王狗儿心里嘀咕:咱两家已多年未来往,更何况又无血缘关系,丈母娘此去肯定遭别人的白眼嫌弃,可刘姥姥真不愧是有主见之人,一个敢想敢做的农村老太太,她抱着“谋事在人,成事在天,咱们谋到了,看菩萨的保佑,有些机会,也未可知。”她挺起胸膛,踏上了去金陵王家之路。
这便是刘姥姥一进大观园的由来。当刘姥姥站在凤姐面前,说出了此番来意,凤姐此时正全盘掌管家务不久,对于初次见面的刘姥姥心底没底,在请示老太太贾母后,就笑着对刘姥姥说:“既然你远道而来,又头一遭儿向我张口,绝不能叫你空手回家去。”然后就让手下的人把准备给丫头们做衣服的二十两银子和自己的一吊钱给了刘姥姥,接过钱,刘姥姥咧开嘴千恩万谢、告别了众人回去了。
刘姥姥第二回进荣国府是带着她外孙板儿一起来的,这次她背着两大袋疏果送礼来了。她一见平儿面就说:“好容易今年多打了两石粮食,瓜果蔬菜也丰盛。这是头一起摘下来的,并没敢卖呢,留的尖儿孝敬姑奶奶姑娘们尝尝,姑娘们天天山珍海味的也吃腻了,这个吃个野意儿,也算是我们的穷心。”瞧这话说的,极尽卑微且爱心满满,农村老太太人情世故真有一套。平儿在接待刘姥姥的同时,又打发人去信报给凤姐了。天渐渐黑下来了,王夫人虽不怎么喜欢刘姥姥,但这么大年纪的人,又带着小外孙板儿,山高路远的来送礼,不留刘姥姥住下就不像话了。刘姥姥此时正热情地把瓜果分给小厮们吃,在喧闹中也引起了老太太贾母的注意,她吩咐道“我正想找个积古的老人家说说话,去把她请来,我见见。”一下子,刘姥姥从“穷亲戚”的身份,成为了老祖宗贾母的贵客了,刘姥姥是在不经意之中,抓住了一次机会,给全家的翻身创造了一个契机。
刘姥姥刚进荣国府,丫鬟、下人们都从心里鄙视这粗俗的农村老太太,但接下来刘姥姥的表现让这些人刮目相看了。
刘姥姥一见贾母,满脸堆笑,附下身子行礼:“请老寿星安。”称呼得贾母满心欢喜,她欠了下身子还礼,称呼刘姥姥为“老亲家”,一旁周瑞家的不敢怠慢,忙搬过椅子让刘姥姥坐下,两个年龄差别不大的老人就这样很自然的拉起了家常话。平时在府内,老祖宗贾母到哪都是姑娘、媳妇、儿子、孙子、丫鬟仆人前呼后拥的成群结队,这种盛华场面老太太经历多了,心里也有点烦了,每每心静下来,她却又觉得生活枯燥乏味,而今天刘姥姥的到来,犹如从春季田野里吹过的一股拂面暖风,让天天都是一副样子的生活,增添了从未有过的愉悦新鲜感。刘姥姥与贾母生活在不同的两个世界,而刘姥姥所说的一切全是民间朴素的所闻所见,这怎么能不让天天处在深宅大院中的贾母感到十分新奇呢?刘姥姥把自己所处的身份地位分得十分清楚,加上她极尽阿谀奉承,且这种讨好都是不显山露水的,刘姥姥用自然平和的语气和手法让贾母开心得不得了。
贾母开心了,刘姥姥的地位就提升了,游大观园也就顺理成章了。游园、酒席穿插了刘姥姥的全天活动,刘姥姥也调动了自己这辈子深藏不露的乡村式的诙谐幽默风格,用郭德纲式的语言和夸张的动作,把荣国府上下洋溢成了欢乐的海洋。当凤姐在她头上插满鲜花的时候,刘姥姥却装出一副受宠若惊的样子,尽量表现出粗俗且无知:“我这头也不知修了什么福,今儿这样体面起来。”当她用筷子夹着值一两银子的鸽子蛋送嘴巴里时滑到地上不见了,装作可惜的笑道:“一两银子,也没听见响声儿就没了。”行酒令时,刘姥姥表现出了一个农村老太太特有的本色,用通俗易懂的白话让大家皆大欢喜。在鸳鸯向刘姥姥道歉时,刘姥姥却说“姑娘说哪里话,咱们哄着老太太开个心儿,可有什么恼的!你先嘱咐我,我就明白了,不过大家取个笑儿,我要心里恼,也就不说了。”瞧这分寸处理得多好。在栊翠庵里,贾母把自己喝过的茶递给刘姥姥让她也尝尝,刘姥姥接过茶一饮而尽,咂咂嘴,说:“这茶是好茶,就是淡了些,多煮一会就好了。”她的态度不卑不亢,贾母从心里也油然升起了一些敬重之意。一旁的王夫人,见贾母如此开心,且与刘姥姥交谈甚欢,就十分大方的取出纹银100两给刘姥姥,让她做点小生意,接下来平儿和鸳鸯都为刘姥姥准备了各自的礼物,连独断专行、从不正眼待下人的王熙凤此时也郑重其事的请求刘姥姥为她女儿起个名字,至此,刘姥姥再也不是第一次进荣国府的刘姥姥了,她的身份已经是荣国府的远房亲戚了。
刘姥姥要走了,凤姐为了表达心意,给了不少的礼物让刘姥姥带上,并专门准备了马车让刘姥姥坐上,在鸳鸯、平儿、周瑞家招手示意下,刘姥姥满载而归,出色地演出了一场“刘姥姥智游荣国府”的大戏。“事事洞明皆学问,人情练达即文章”,从刘姥姥二进大观园,我们从中学到了些什么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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