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过去的3个月里,如果让我说出印象深刻的人或事,除了疫情封控时采集核酸的经历,那就属这位陈姓女患者,让我感觉内心五味杂陈。
初识她是在诊所预检分诊台,同事收集病例时问她:“您哪里不舒服?”
我听到她有乳腺疾患,就继续问诊:“您在医院做过乳腺B超或者钼靶吗?带检查结果来了吗?”
陈某:“我没拿着检查单。”
我接着问道:“那您还记得医生说的检查结果吗?”
陈某着急的提高声调说:“那结果不准,我早就忘了!”
三言两语之间,我就感觉她与寻常就诊的患者不同,其他患者初诊时,会带上各种检查结果和曾经或正在服用的中西药明细。问诊时也是说完现在症状,说既往病史,恨不得回溯到自己小时候得过的病。滔滔不绝的表述,应该是想让面前的大夫全面的了解他的病情,尽可能给出更安全快速治愈疾病的诊疗方案。可这位陈女士对自己的病情却讳莫如深。直到触诊她乳腺的那一刻,我才明白她病情严重几何,“乳腺癌”乍现我脑海,她左乳腺触感坚硬,乳头溃烂结痂(陈某自认为是热敷温度过高导致的烫伤),左锁骨上淋巴结肿大,按之固定不移有压痛。
我跟师的肖大夫问她:“医师有没有跟你说过乳腺结节4a或者b类的诊断?”
陈某说:“他们让我做手术,我认为一个简单的乳腺增生没必要做手术。我以前喝蒲公英水,结节块儿就变软变小,但现在它不太容易变小了,所以我想靠中医的办法调理。手术没用还受罪!”
肖大夫又问她:“您有亲属或朋友做手术失败过,或者留下了后遗症?”
之所以这么问她,是感觉她言语中透露出对手术过分的恐惧与怀疑,这应该是她亲身经历过或者目睹别人手术失败,才会有的反应。
可是她回答:“没有。”
既然抵制西医的治疗方案,完全靠自己四处寻觅偏方。她对待西医手术的态度,让人想到扁鹊与蔡桓公的故事。说她狂妄自大,可她又偏执地期待别人的偏方。说她愚昧无知,可她又充分信赖中医的诊疗。中医的确可以帮助她调理气机培补正气,对抗癌症。她的六部脉都沉细无力,说话却铿锵有力,虽然身子是个外强中干的空壳,但她尚有战胜乳腺结节的信心,这属实难得,我们不能反复强调“乳腺癌”这个字眼,不想让她搭建的勇气堡垒垮塌,那会要了她的命的。就让她在所患乳腺增生的谎言里生活下去吧!哀其不幸,怒其不争!希望一切都为时未晚!也许她的一腔孤勇,看似蒙昧,说不准是大智若愚。
生活中,太多人不是被癌症拖死的,而是被癌症吓死的,一个良性结节也要赶尽杀绝,不留后患,造成“杀敌一千,自损八百的结局。“谈癌色变”,谁都想健康地生活下去,但当疾病到来时,我们能心平气和地接受它,并有胆量和它死磕到底不认输吗?或许连选择欺骗自己的勇气都没有。病来如山倒,疾病大于天。是自己放弃了自己,然后才无人可救,无药可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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