归宁【隔壁住着安徒生】
盛京是西魏的国都,经济繁华,贸易往来十分热闹。只是今日这情形……实在有些怪异啊!
沈琰看着只有零星几个行人的街道,忍不住怀疑自己是不是走错地方了。
“公子,咱们是不是走错地方了?”长庆看着手中的舆图,仔细确认了好几遍路线,最终肯定地说道:“没错呀,这就是盛京,您看那边的宫殿,应该就是西魏的皇宫没错!”
沈琰拉了个匆匆而过的男子,正要问个清楚,就听那男子捂着脸大喊道:“小人虽然适龄单身,但是身有暗疾、不能人道……求郡主饶我一条狗命!”
“你能不能人道关我屁事!”沈琰嫌弃将男子扔给长庆,问道:“这里发生什么事了?怎么街上都没几个人影?”
“你不是归宁郡主派来抓壮丁的人?”那男子松了一口气,待看清楚沈琰的相貌时,又突然紧张起来,慌忙劝道:“今日那傅家的郡主抛绣球招亲,你这般好相貌,还不快快躲起来!小心被抢了做夫婿,到时候可有你哭的!”
“招亲而已,有这么夸张?”沈琰不屑地撇嘴,“那傅家的郡主还是个妖魔鬼怪不成?”
“不是妖魔鬼怪,却是虎豹财狼!”男子一脸惊恐,“你是从外地来的吧?竟连她的名号都没听过?归宁郡主,貌若无盐,彪悍如虎,凶恶如狼……总之,盛京城没有任何适龄男子愿意娶她为妻!
“今日她在城东抛绣球招亲,据说只要符合基本条件,不拘什么家世、相貌,只要敢接了她的绣球,她就嫁!”
沈琰看了眼前满脸麻子的男子一眼,好奇道:“基本条件是什么?”
“单身、适龄、男的、活的……”
沈琰:“这要求……还挺实在!”
“就是太实在了,所以盛京城里的适龄男子都吓得躲起来了!”男子压低声音,“我劝公子一句,趁现在赶紧跑吧,你这般相貌,要是被那归宁郡主看见了,估计抢也得抢回去当夫婿!“”
“我又不去抢绣球,那绣球总不会送到我怀里来吧?”沈琰笑笑,不以为意地走开了。
那男子看着沈琰可惜地摇摇头,立马用衣袖遮着脸逃了。
“公子,您真不怕被人抓回去当夫婿啊?”长庆笑得一脸八卦,“您看,在长安的时候,那些贵女哭着喊着求着要嫁给你,到了西魏,虽然没人知道你的身份,但是你这模样,就算当个小白脸养着也绰绰有余……”
“咔嚓!”沈琰手指发出一道响声,长庆立马条件反射地退后两步,赔笑道:“属下就是开个玩笑,开个玩笑!公子您二十年前还没被夫人怀上的时候就订下亲事了,当然不会去当吃软饭的小白脸了!”
“你怎么知道这件事的?”沈琰皱眉,问道:“我母亲趁我不在家的时候都干了些什么?”
长庆缩了缩脖子,又退后了两步。“夫人只是帮你斩了无数的桃花而已……”
“说我脾气不好性格差、还是通房小妾一箩筐?如今又加了一条我早已定亲,是么?”
长庆摇头,说道:“去年一年,夫人只用了一个理由,说公子已经被送给别人当上门女婿了。”
“我爹呢,也由着她胡闹?”
“老爷不是一直都由着……属下是说,老爷说他听夫人的。”
“呵呵。”沈琰冷笑,“就算是这样,她也休想逼我就范。”
“可是公子,你若是不听夫人的,夫人的手段你是知道的……”长庆一脸惊恐,“到时候,我肯定会站夫人那边的!”
“没骨气!我就不听,她能奈我何?”
“夫人说,她打算将你从小到大的事写成一本秘闻录,在长安城里公开出售!”长庆说完,又认真补充道:“包括你三岁尿床的事!”
沈琰咬牙:“算她狠!”
长庆一脸幸灾乐祸,故意说道:“公子,您一定不会向邪恶势力低头的,对吧!”
沈琰清了清嗓子说道:“有道是,有其母必有其女,我娘从前的闺中好友平阳公主才华横溢、举世闻名,她的女儿应该也不会差……”
长庆偷偷鄙夷,“公子,你的骨气呢?”
“你这是在质疑我?”沈琰回头,才发现长庆已经退到离自己好几丈远的地方了,勾勾手指,笑着对长庆说道:“你躲那么远干嘛?本公子何时做过虐待下属的事?”
“没有没有,公子对我们最是温柔和善、和蔼可亲……”长庆拍马屁的话还没说完,就被沈琰推了一把,然后一脚将他踢飞了出去,直接撞到了一个人身上,撞得那人七荤八素,半天都没回过神来。
长庆一看,这人不就是公子要找的李家后人?接收到沈琰的眼神,长庆立马会意,抱着李家少爷求饶道:“大爷,小的不是故意的,我上有老下有小,中间还有婆娘身子不好,求您饶了我,顺便施舍几个钱治伤吧!”
沈琰在一旁远远地看着,那李家少爷名叫李明磊,是他外祖父李延秋的继子。当年他母亲李青萝因外祖父续弦而离家出走,如今外祖父过世,便托人找到在外多年未归的女儿,将自己的全部财产都留给了她。
说起来,李延秋算是西魏第一富商,他创立的李氏商行遍布整个西魏,如今他将这份财富尽数交给女儿,也是为了弥补对她的亏欠。只是,当年离家出走的女儿心中早已释怀,反而没能见上老父亲最后一面,所以对这份财产愧不敢受。
此次沈琰来盛京为的便是替母亲见一见这个李明磊,若此人秉性良善,他便替母亲将外祖父的财产归还。
毕竟母亲已经不可能再回归故土,而李明磊虽然不是外祖父亲生,却早已入了李家的族谱,也给外祖父送了终,算得上是外祖父的后人了。
正想着,沈琰便看见那李家少爷已经爬了起来,解开了腰间的钱袋……
沈琰和长庆对视一眼,眼中都是满满的欣慰。只是下一刻,李明磊就将钱袋里的银子都倒在了地上,大声说道:“谁给我把这个不长眼的狗东西揍一顿出气,这些银子就归谁了!本少爷到哪儿都是横着走的,你敢撞本少爷,就做好去死的觉悟吧!”
本来安静的街道突然涌过来一群人,更有甚者,手中还拿着家伙……听着那惨不忍睹的嚎叫声,沈琰摇摇头,转身离开的同时朝长庆打了手势——再试他一次。
沈琰换了一身破旧的衣裳,走到一条破旧的巷子里,随意抓过一个小乞丐,给他一锭银子,买他一个栖身之所。只等长庆将李明磊骗过来,试试他是否有一颗热心助人的心。
只是沈琰没想到还未等来那李家的后人,却等来了一个眉清目秀的圆脸丫头。他随意瞥了一眼,就感觉这丫头好像不太聪明的样子。
果然,那圆脸丫头一边数着数一边走到了沈琰的面前,指着他口中念道:“从歪脖子树数起,第七个乞丐,男的,四肢齐全、五官周正、单身……”
“对了,你娶妻了吗?”
沈琰刚一摇头,那丫头抓着他便走,“就是你了,小姐正等着你救命呢!”
一听性命攸关,沈琰也不好拒绝,等被人拉到抛绣球招亲的现场,再反悔已经来不及了。
傅归宁抱着绣球从绣楼上飞奔下来,脚步轻快,裙角飞扬,将手中绣球往沈琰怀里一塞,得意地一笑:“看吧,我就说会有人愿意娶我的!”
沈琰看着她面纱下隐约露出的张扬笑容,不知为何,竟对她起了几分好奇的心思,仔细看去,只见她突然凑到他眼前,睁着一双清澈如水的眸子看着自己,认真问道:“小乞丐,你做我的夫君,可好?”
有风吹来,面纱落地,映入眼帘的便是一张带着明丽笑容的脸,明眸皓齿、爽朗大方,如夏日初阳般灿烂夺目,让沈琰错愕的同时,竟被惊艳到了。
“他同意了!”傅归宁回头大喊一声,昂首挺胸地冲绣楼上的父亲以及继母陈氏说道:“我说过,我傅归宁宁为乞丐妻,不作李家妇,你们还有什么话好说!”
傅修齐和陈氏对视一眼,脸色都十分难看。
“等等,”沈琰反应过来,便知道自己惹了个大麻烦,连忙将绣球归还,“这位小姐,我想你误会……”
“误会什么?你不就是早就对我一见倾心、再见就非我不娶的……那个乞丐么,我同意了,你等着娶我吧!”傅归宁一边将绣球推回沈琰怀里,一边朝他挤眉弄眼。
沈琰一头雾水,虽说这位归宁郡主并不是传说中的貌若无盐,但是他也不能无缘无故就娶了她吧!
“你这人怎么回事!”傅归宁见自己的父亲和继母陈氏已经从绣楼下来,顿时就着急了,“不是说好了吗?你先答应娶我,等这件事了了,你再躲起来……难不成你是嫌钱少?”
沈琰知道她误会了,正要解释,就见她从取下头上的簪子塞进自己的手里,“这是我娘留给我的最后一样东西首饰,也归你了,你不许反悔!”
傅归宁说完,便转身随傅家人走了,走了几步又回头看了沈琰一眼。那眼神中带着祈求,竟像是抓住了救命稻草一般。
沈琰心中一动,也顾不上测试李明磊了,立马让长庆打听清楚了傅府的情况,然后翻墙进了傅府。傅归宁单独住在傅府最偏僻的一个小院子里,沈琰很容易就避开了下人闯了进去。
刚推开窗,沈琰便被人迎面撒了一把带着劣质香味的粉末,剧烈地咳嗽了起来。他迅速跳了下来,闪身进屋,抓起桌上的茶水就往脸上倒去,待脸上的劣质香粉被冲了个干净,才如释重负地松了一口气。
“哪来的登徒子!”傅归宁举起棍子朝他背后砸了过去,沈琰侧身躲过,转身抓住了棍子。却不想傅归宁仍不死心,抬脚就向他某处攻去,他只能扔了棍子,将她压制在墙上。
只可惜,沈琰低估了她的彪悍,刚一放松,就被她狠狠地咬住了肩膀。
傅归宁本着打不死他也要咬死他的心态一直咬着不松口,却没想到对方竟然完全没有反抗,她微微一愣,只听对方戏谑地笑道:“你这般彪悍,难怪嫁不出去!”
傅归宁疑惑地抬头,只见面前的人衣衫破旧、头发凌乱,只是脸被洗干净后竟露出了原本英俊的相貌……她雇的那个小乞丐有这么好看吗?
“喏,你的簪子,还给你!”沈琰将簪子放回她的手里,又补充道:“你的钱给够了,簪子不用给我了。”
“当真?”傅归宁有些不相信地打量着沈琰,发现这个乞丐虽然穿得破破烂烂的,但是看上去却干净清爽,而且越仔细看越觉得他五官出众,竟是一等一的好相貌。“这簪子可值不少钱,你拿去当了岂不是更好?”
“小丫头,你把我当什么人了?”沈琰在她脑袋上敲了一下,笑道:“今日你不嫌弃我这乞丐的身份,也不嫌弃这簪子经过我这乞丐之手,可见是个真心实意之人,这簪子我还给你,你好好收着吧!”
傅归宁见他目光清明,身上自有一种潇洒不羁的气度,一时间不由得有些发愣。
突然,院子外传来了脚步声,傅归宁立马反应过来,急忙将沈琰推到屏风后,叮嘱道:“千万别出声!”
“大小姐,”来人是陈氏的婢女青莲,虽然唤傅归宁一声“大小姐”,脸上却毫无恭敬之意,“夫人让你去见她!”
“她又想做什么?”傅归宁说道,“我说过,只要有人接了我的绣球,就说明我并非嫁不出去!所以我的婚事不用她管!”
青莲轻蔑地一笑,“大小姐,接了你绣球的可是一个乞丐!一个臭乞丐你也瞧得上,也太自甘堕落了吧!”
两个身强力壮的婆子上前来,看样子是要用强了。
“乞丐怎么了,乞丐也比你们这些内心肮脏的人强!你去告诉陈氏,我还就打定主意了,非嫁那乞丐不可!”
沈琰被吓得一抖,自己都成乞丐了,竟然还有人追着要嫁他!屏风轰然倒地,沈琰笑得有些尴尬,“这个屏风实在太脆弱了些……”
傅归宁此时又急又气,干脆一把拉住沈琰的手,将青莲等人甩在身后,快步朝陈氏的清雪阁而去。原本她只是想雇一个乞丐拖延时间,但是若陈氏继续相逼,她宁愿就嫁个乞丐算了!
反正,陈氏休想想操控她的婚事!
沈琰感觉到手被她握紧,掌心传来温热柔软的触感,让他一时怔住,竟没有像往常与人触碰时那般排斥。
他看向她,刚好她也回过头来,深邃而忧伤的眼神仿佛瞬间捕捉到了他的心,两人四目相对,她露出一个脆弱又带着一丝期盼的笑,再次问道:“喂,小乞丐,你可愿意做我的夫君?”
沈琰心中第一反应是赶紧闪人,可看着面前女子那双明亮的双眸,却不知怎么竟然挪不动脚步了。
“你不敢?还是不愿?我虽然名声不好,但怎么也是傅家的大小姐……”傅归宁气馁地甩开他的手,“连你这样的乞丐也瞧不上我!”
“谁说的,我瞧得上你!”沈琰脱口而出,心中暗自后悔,见识了长安城那群非他不嫁的女子之后,他可从来不给人承诺的,万一赖上他怎么办?好在他还有一招脱身妙计,“不过,婚姻大事应当遵从父母之命……”
“你放心,我的婚事可以自己做主!”
竟然已经迷恋他到了不惜反抗家里的地步!沈琰为自己魅力太大而感到苦恼,正要想法子拒绝,又听到她说:“我母亲平阳公主当年也是自己作主嫁人的,我自然也可以!”
“可……”沈琰突然一愣,“你母亲是平阳公主?”
沈琰认真打量了傅归宁一番,见她虽然一身旧衣,头发只是随意用根银簪子固定,身上也没有佩戴任何饰物,但不得不说,傅归宁确实是个美人,且看她举手投足丝毫不矫揉造作,倒是与一般女子不同。
没想到,她竟然就是平阳公主的女儿,是自己从未谋面的未婚妻。
这可如何是好?不娶她,以后全长安的人都会知道他三岁时候尿床……啊呸,是所有丢脸的事!他可从不怀疑他娘胡作非为的行动力!但是他是绝对不会向恶势力屈服的!所以……
“好,我娶你。”
傅归宁怔住:“你做决定的速度是不是快了点?”
“不,”沈琰微笑着看着她,一双桃花水光潋滟,含情脉脉,“我一见你,就知道你是我的命中注定。娶你这个决定在我来到这世上的那一刻就已经做了,并且从未更改。”——他娘替他做的。
傅归宁表示受到了惊吓,问道:“你……你真的了解我吗?”
“我不用了解你,因为在我心里,你就是最好的。”沈琰心中安慰自己——没错,他是因为她好才同意娶她,跟婚约没关系!跟秘闻录也没关系!想到这儿,沈琰更加愉悦地说道,“不用在意外面的流言,他们说的都是假的,因为只有我,才能看到你纯洁无瑕的内心……”
沈琰说这话的时候已经完全自我攻略了,在他的想象中,傅归宁是因为其母平阳公主过世,无人照拂,受尽磨难,才会变成如今这番模样。一个没有生母护着又不受父亲宠爱的姑娘,在恶毒继母手下讨生活却还敢勇敢地反抗自己的婚事,实在是,勇气可嘉!
她彪悍,是为了反抗家族压迫。
她粗鲁,是为了了断浪荡子的念想。
但她实际上一定是个才华横溢、秀外慧中的姑娘,没错,一定是这样的!
当然,最重要的是,她关系着长安城的女子会不会人手一本《沈琰秘闻录》!这么一想,娶她为妻,他心里似乎也不是那么抗拒。
傅归宁被沈琰一直盯着看,觉得脸都有些发热了的时候,沈琰突然伸手将她拉到身前,然后低下头,将脸凑到她的面前,隔着一个呼吸的距离,一脸深情地说道:“如斯美人,得之我幸。汝若嫁之,吾必一生珍之、爱之、护之。”
傅归宁的心跳漏了一拍。
“你……你真觉得我这么好?”傅归宁还是不敢相信。
沈琰点头,认真地夸赞道:“你母亲生前盛名远扬,你虽然差了不少,但是好歹是她的女儿,十分也该传下来一分半分的……”
傅归宁脸色一沉。头脑也清醒了几分,果然便宜没好货,怎么可能随便就给自己捡个夫君回来。
“而且你虽然粗鲁了点,嗓门大了点,仪态差了点,以及这样那样的缺点,但你也无需自卑……”
傅归宁:“滚。”
“放心,我不嫌弃你!”沈琰表示:我真是在夸你!
“呵呵,那真是谢谢你了!给我滚!马不停蹄地滚!”傅归宁已经快没有耐心了,这人是不是脑子有坑?要不是看在他给自己送来了簪子,她真想让他被陈氏抓了打死算了,“赶紧的,翻过这面墙,一直往东走就能出去了!”
“我怎么能丢下你一个人呢?”沈琰目光温柔地说道,“不管前方有什么困难,我都要陪你一起度过。”
傅归宁有点懵,“呃……我说嫁给你只是气话……”
“气话?”沈琰只觉得内心遭受了一万点暴击,不敢置信地确认,“你不想嫁给我?”
傅归宁点点头,诚心道歉:“对不起,刚刚是我一时冲动。你不会当真了吧?”
何止当真?这可关系到他的一世英名好不好!沈琰有些懊恼,向来都是别人要死要活地要嫁他,他破天荒地同意了一回,竟然还被拒绝了!这姑娘是不是脑子有坑?
他傲娇地抬起头,说道:“我恐高,爬不了墙!”
傅归宁见他毫不着急的样子,只好耐心解释道:“你一个外男出现在我家后院,我那继母为了傅家女眷的名声肯定不会放过你,而且找我刚刚又说宁愿嫁你也不愿嫁她替我选的人,她一旦迁怒把你当登徒子打死了怎么办?”
刚说完,傅归宁便听到身后传来的脚步声,想是陈氏派人追来了,顿时急得团团转,沈琰却仍然不慌不忙,反而得意地勾唇一笑:“你这是在担心我?还说你不想嫁给我?”
傅归宁被他那一笑晃花了眼,随即又急得骂他:“你还有心思笑?你知不知道我那继母是什么样的人?往日里那些小妾惹了她,不出两日人便躺着出去了,我这次利用你驳了她的面子,她必定会迁怒,你这人虽然惹人讨厌,我也不能害了你,你快走!”
“我惹人讨厌?”沈琰再次受到了一万点暴击!他一向是人见人爱、花见花开的好不好!
“这是重点吗!”傅归宁吼道。
沈琰看她急得跳脚的模样越发觉得有趣,故意可怜兮兮地说道:“我真不会爬墙,我怕高。”
“你还真是……”傅归宁恨铁不成钢,扯着沈琰的衣袖沿着墙往另一边跑去,指着草丛后面一个半人高的狗洞说道:“你从这里钻出去吧!”
沈琰望着那狗洞沉默半晌,最终还是转过身来,正色道:“我认为,爬墙是个不错的选择。”
“可是你不是恐高吗?要是摔下来摔断了腿岂不是我的罪过!”
沈琰欲哭无泪,没想到竟然搬起石头砸了自己的脚,“其实,我不仅恐高,我还对狗过敏,不管是狗毛狗洞还是狗尾巴草……”
“你别磨叽了!被人发现你就走不了了!”傅归宁迅速将沈琰从狗洞推了出去,却又见沈琰回过头来,一脸认真地说道:“我答应你想要嫁给我的请求了!”
“谢谢……”傅归宁正要道谢,又觉得似乎哪里不太对劲,正想着,前头又传来沈琰的声音——“我真的不嫌弃你”。
“滚!”傅归宁怒骂。
沈琰顶着一头草从狗洞滚了出去,还没来得及感受重见天日的喜悦,便听到了一阵爆笑声。
长庆刚巧在墙外寻了个僻静处百无聊赖地等着自己公子,却不想不仅听到了自家公子的墙角,还撞见公子这副模样,机会难得,实在忍不住想要奚落一番,“公子,您竟然还亲自钻狗洞?等咱们回去我一定要告诉夫人,夫人说您从小就矫情,一点脏污都忍受不了,她要知道您钻了狗洞,一定会写进秘闻录里的,哈哈哈……”
“你很开心?”沈琰慢条斯理地清理身上的杂草,看着长庆,笑得无比……慈爱。
长庆却忍不住打了个寒颤,连忙收起脸上幸灾乐祸的笑容,说道:“夫人一定很欣慰,欣慰……”
“我娘的信物掉在了狗洞那头,你进去捡回来!”
“我爬墙进去,我不恐高……”长庆刚说完,便收到了沈琰一记眼刀,只好识趣地往狗洞里钻去。刚弯下腰,身后沈琰便狠狠踹了他一脚,将他踹进了狗洞。
“公子,你太狠了!”长庆感到无比委屈,“又不是我让你爬的狗洞……”
“本公子什么时候爬过狗洞?”沈琰在他身后蹲下,眼里带着赤裸裸的威胁。
“没有、没有,你今日未时一刻没有在傅府西面的墙下钻过狗洞。”为了活命,长庆立马表态。
沈琰却守在狗洞边上,认真地问道:“你说,我要是对一个姑娘不嫌弃了,她是不是应该很高兴?”
“呃……”长庆本想反驳,但是想起自家公子对长安城那些贵女的嫌弃,又觉得这已经很难得了,“高兴自然是高兴的,不过您若是喜欢一个姑娘,她应该会更高兴!”
“那不成!”沈琰说道,“我母亲说过,只能喜欢自己的妻子。”
“那您娶了自己喜欢的姑娘,不就是喜欢自己的妻子?”
沈琰脑海里浮现起那个姑娘脸红的模样,突然觉得这样似乎也不错。
傅归宁刚走进陈氏屋里,就被傅修齐迎面打了一个耳光。“你这个不孝女,不仅忤逆父母,还扬言要嫁给乞丐,是不是要把傅家的脸都丢尽,你才满意?”
傅归宁不顾脸上火辣辣的疼,仰起头,大声说道;“没错,宁为乞丐妻,不做李家妇,我绝对不会嫁给李家那个纨绔子弟!”
“李明磊哪里配不上你了?他是个纨绔子弟,你又是什么?不知礼数不守规矩,满盛京没有一个大家闺秀如你这般粗野!你如今已年过十八,你母亲为你找到一个合适的夫婿,你以为很容易吗?”
“父亲说错了吧,我母亲可没有机会替我择婿了!更何况,我的事不需要一个妾室来操心!我也绝不会如了某些人的意!”
陈氏眼中的恨意一闪而过。她原本只是傅修齐的妾室,平阳公主死后才被扶正,名分上终归矮了原配一头。
“你……”傅修齐又要动手,被陈氏拉住了,劝道:“老爷,这婚期可不远了,要是打坏了脸就不好了,相信归宁以后会明白我的一片好心,李家是盛京第一富商,嫁过去不会受委屈的……”
“好心?”傅归宁嘲讽道,“这么好的女婿,你怎么不让你女儿傅玉珠嫁?”
陈氏一时语塞,傅归宁懒得同他们争辩,转身就走。
“哼!你给我回房待着,哪儿也不许去!除非李明磊亲自上门退婚,不然这次你非嫁不可!”傅修齐指着傅归宁骂道,“你要是敢再出什么幺蛾子,我一定打断你的腿!”
傅归宁回了自己的龄安轩,往窗外看去,发现院门口都有婆子把守着,冷笑道:“她这是叫人看住我,生怕我跑了!”
“那小姐你怎么办?那个李家公子不是什么好人,成日留恋烟花之地,是个好色之徒,况且李家纵使再富贵也不过是个商户,怎么配得上小姐你?”冬菱一脸气愤,“若是咱们夫人还在,定不会叫小姐受这样的委屈!”
傅归宁心中钝痛,只能叹气道:“可惜我娘已经不在了,我如今在这府里已经没有可以依靠的人了……”
“要不小姐去找找太子殿下,他怎么说也是你的表哥,夫人和二小姐现在正巴结他,只要他肯为小姐说一句话,夫人肯定会同意的!”冬菱劝道。二小姐傅玉珠和太子来往密切,这是府里人尽皆知的事。
“算了吧!能看上傅玉珠的人能是什么好人?”傅归宁不屑地说道,“别说他是我的表哥,我的表哥只有一个,他早就死了!被他们害死了!”
“小姐!”冬菱一脸惊恐地看向门外,“小姐你千万别再提起康王殿下一家了,否则叫人听见了,你也会受到牵连……”
“哼,我才不相信康王舅舅会谋反!他七岁就被封为太子,深受皇祖父的宠爱,若不是皇祖父突然驾崩,怎么也轮不到他宁王当皇帝!”
“小姐!你不可这样说!”冬菱急得去拉傅归宁的衣角。
“行了行了,我不说了!”傅归宁说道,“你放心吧,不就是一个李明磊嘛,我自有办法搞定他!上回你说李明磊常去的那地方叫什么来着?”
“天香楼,听说是李家的产业。”冬菱有些担忧地说道,“小姐,你不会要去天香楼吧?那可是……是那种地方!”
“就是要那种地方才好呢!”傅归宁脸上露出一抹阴险的笑,自言自语道:“李明磊,你就给我等着吧!我一定要让你亲自上门退婚!”
天香楼虽然是李家的产业,但是以前李家老爷在世时,李明磊不敢造次,只能偷摸着过来,却还被逮住了几回,受了几通狠狠的责罚。如此几次三番之后,外人便不大瞧得起他,加之他又不是李家老爷亲生的,自然就被人轻慢了。
李明磊之母王氏是李老爷母亲的侄女,原本嫁了一个小官为妻,后来那小官犯了事被贬,死在了流放的路上,王氏便带着儿子投靠了李府老夫人。
后来也不知怎么的,这王氏竟与李老爷闹出了些丑事还传了出去,又正巧碰上李老爷的发妻因病过世,李老夫人便作主让李老爷娶了王氏做续弦,心里想着让比李老爷小了二十来岁的王氏替李家生个儿子。
只不过,李老夫人直到过世也没看到亲孙子,亲生的孙女也因为李老爷续弦之事赌气离家,李家便渐渐将李明磊当成了李老爷的继承人。只不过,两人终究不是亲生父子,往日李老爷对继子又十分严厉,李明磊心中早就生了怨怼。
如今,李老爷过世,李家被王氏把持,王氏又对儿子过于宠溺,家里的银钱随他拿去使,李家的各处产业也由得他来作主。底下的人虽然颇有怨言,却也不得不看他脸色行事。
李明磊终于扬眉吐气,行事便愈发张扬起来,整日里走街串巷,斗鸡走狗,又出手阔绰,与盛京众多纨绔结交,四处寻乐子,日子过得好不快活。
长庆将打听来的情况一一向自家公子禀告,有些担忧地说道:“这李家公子品行似乎并不好,以往是被李老爷拘着才没做出太过分的错事,如今李老爷不在了,那李夫人又溺爱儿子,公子你当真要将李家的产业交给他?”
“年轻人心性不够成熟也不是什么大问题,只要他人品不坏,即便是有些错处,也不要抓着不放了。他终究是入了李家族谱,算得上是外祖父的后人,况且这李府偌大家财于我也没什么用处。
母亲虽然嘴硬不承认,但是我看她对当年的事早已释怀,不需要外祖父用全部家产来补偿她。”
沈琰给门口的女子扔了锭银子,便在那女子无比诧异的眼神里淡定地往天香楼里头走去,心想着再试他一试,若是此事了结,他也该回家向母亲复命了。
傅归宁一直给天香楼的姑娘提供自制的香粉,不过大部分姑娘都嫌弃她的香粉做得不好,只有一个姑娘在她这儿买,而这个姑娘是天香楼如今的头牌。所以傅归宁觉得,不是她的货不行,而是其他人没眼光。
傅归宁借着交货的由头跟着丫鬟混了进去,走到前头大厅的时候,正看到李明磊左拥右抱,一副浪荡下流的猥琐模样。
她心中厌恶至极,却摆出一个夸张的笑脸,走上前去,一脸幽怨地说道:“李少爷,你怎么能如此对我?我对你一片痴心,你却来此寻欢作乐,快随我回去,以后再不要来此处了!”
李明磊被人打断了好事,心中正十分不快,一抬眼却看到了一张丑到难以形容的脸,吓得他倒抽了一口凉气。
“你、你、你是何人?”
傅归宁捏着帕子扭捏作态地说道:“讨厌,前些日子才说非我不娶,如今又说不认得我了?难道是因为我今日太美了吗?”
李明磊看到她这番作态,只觉得胃里一阵翻涌,急忙说道:“你胡说什么,我何时……”
李明磊正要否认却又突然想起一件事来,前些时候,母亲确实为自己定了一门亲事,只是因为自己孝期未过,才没有正式下聘,不过商贾人家规矩没那么多,只要过了一个月的热孝,自己便会与那傅家大小姐成亲了。
当时为了表现诚心,虽然还未与那傅家大小姐见过面,但也只能表示自己非傅家大小姐不娶,实则不过是另有所图。难不成,这便是那……
“傅……傅……”
“负心人!你太伤人家的心了!”傅归宁上前几步,将帕子在他脸上甩了几下,故意将一张画得跟鬼一样的脸凑到李明磊面前。
李明磊将她那张抹了不知道几层粉的脸看得更清楚了——五官扭曲不说,还一口大龅牙,大红唇一张一合,就像是个要吃人的女鬼一般可怖,她一凑近来,李明磊又被她身上无比浓烈的劣质香粉呛到,只能不断往后躲,脸上早已吓出了冷汗。
早听闻那傅大小姐模样似乎不太好看,但他若是知道她竟然丑到这种程度,打死他也不会答应娶她!
“我要退婚!我要退婚!”李明磊大声喊道。
傅归宁见状,便知道目的已经达成。李家的情况她也有所了解,李明磊喜好美色,李夫人又爱子如命,只要李明磊铁了心不娶她,别人也没有法子。傅归宁心中松了一口气,正要离开,却听到一道熟悉的声音传来,“且慢!”
傅归宁笑容一顿,谁敢坏老娘好事!
李明磊被眼前的丑女吓得魂不附体,正嚷嚷着要回去退婚,却冷不防被身边的人拉住,苦口婆心地劝道:“这位少爷,你既然和这位姑娘有了婚约,就当遵守约定,才是君子所为!这外貌都是浮云,你这未婚妻虽然丑了点,但你也不应该嫌弃人家的外貌!”
李明磊不知道这乞丐是从哪里冒出来的,不过不知道是不是被那丑女伤了眼,此时他看这乞丐竟然觉得眉清目秀、十分养眼,缓了口气,便回答道:“这般丑女,搁你身上,你不嫌弃?”
沈琰瞄了傅归宁一眼,想他沈琰也算见多识广了,这般古怪的相貌他也是头回见,却也只能打着哈哈说道:“熄了灯,都一样,都一样。而且俗话说娶妻娶贤,也许她是个品行端庄、温柔贤淑的好姑娘呢?”
傅归宁好不容易吓得李明磊退婚,却没想到沈琰竟然出来搅局,心中暗恨,狠狠地瞪了他一眼,又张开“血盆大口”笑道:“这位乞丐说得极是,我最是知礼守礼,温柔体贴了,娶了我绝对吃不了亏上不了当!来,李少爷,我来给你倒酒……”
话还没说完,傅归宁便将一壶酒浇了李明磊一脑袋。
李明磊:……
“李少爷,你吃菜……”傅归宁又将一碟子菜“不小心”扣在了李明磊的脸上。
李明磊:……
“李少爷,我来给你擦干净……”
看着傅归宁再次张牙舞爪地扑过来,李明磊终于忍无可忍,“扑通”跪下:“好汉,饶命!”
傅归宁:“我有这么可怕?”
沈琰:“貌似比你以为的还可怕。”
周围的看客:“我们也怕~”
“其实这品性如何也不打紧,”沈琰还想圆回来,继续劝道,“夫妻一体,只要她对你一片痴心……”
“是是是,我对李少爷的心日月可鉴!”傅归宁连忙说道,“等我日后进了李家的门,我一定好好伺候你,日日和你相伴,一刻也不分开,到时候,你屋里也不用别人伺候了,所有的事我都亲力亲为!你也不用到这天香楼来了,这楼里的姑娘可不及我这般貌美温柔!”
傅归宁说着,还给李明磊抛了个媚眼,吓得李明磊全身一抖。
周围的看客都同情地看向李明磊,沈琰也觉得自己是不是过分了些。不过如果李明磊遵守承诺,愿意接纳这般丑女为妻,想必不会是忘恩负义、贪图美色之辈,那他将李家的财产托付于他,也不算辜负外祖父了。
“李少爷,你就快些娶我进门吧,日后有我相伴,你一定会很、幸、福、的!”傅归宁朝他露出了恶魔般的微笑。
“不,不,你别过来……”李明磊现在只想逃命!
“哎呀,你别走啊,你不必害羞,你我很快会成亲的,到时候我就日日在你跟前,一刻也不与你分开……”
李明磊一想那画面,跑得更快了。
傅归宁猛扑过去,将李明磊衣袍扯住,又粗鲁地将他堵在门口,说道:“李少爷你既然如此倾心于我,择日不如撞日,不如你禀明了家中长辈,咱们明日就成亲吧?”
李明磊吓得连连摇头,推开傅归宁连滚带爬地向门外逃去,傅归宁露出了得意的笑。
“不准走!”沈琰拉住李明磊,还想再给他一个机会。
“不,让我走!”李明磊欲哭无泪。
“李少爷赶紧来娶我,我等着你哟~”傅归宁继续装,装作去拉李明磊的同时暗暗死命地掐他。
“反正你不能走……”沈琰继续拉他。
“娶我……”傅归宁佯装拉人实际上暗暗用力将李明磊往外推,李明磊则奋力往外冲去,三人拉扯挣扎之间,只听得李明磊一声惨叫,瞬间飞了出去,摔了个狗吃屎。
傅归宁捏着嗓子喊道:“李少爷,你没事吧~”
李明磊一听这声音,也顾不得疼,飞奔离去。
沈琰暗自摇头惋惜,却冷不防对上一双充满杀气的眼眸。
沈琰突然觉得这种感觉有些熟悉,下一刻他就知道自己怎么得罪眼前这位丑得惊天动地的姑娘了,因为那姑娘再一次,将身上所有的劣质香粉撒了他一身。
“阿嚏!阿嚏!”沈琰一边捏着鼻子一边问长庆:“我让你打听的,跟傅家大小姐订婚的是谁?”
“就是李家少爷啊!”长庆说道,“我还以为你知道,所以想撮合他们呢!”
沈琰脸色一沉,吩咐道:“你去追李明磊!”
“啊?还逼他娶傅大小姐?”
沈琰揉着十分难受的鼻子,说道:“去揍他一顿。”
自从在天香楼吓跑了李明磊之后,傅归宁便在家中安心等着李家退婚的消息。却不想坐等右等,反而等来了李家正式下聘的聘礼。
“你没听错?”傅归宁拉着冬菱一脸不可置信地说道,“这怎么可能?是李明磊瞎了还是全盛京的姑娘一夜之间都嫁人了?”
“绝对没错!”冬菱也焦急不已,“那李家的聘礼都送来了,现在正和老爷夫人商议选一个合适的日子呢!”
傅归宁怒气冲冲地出了门,刚好一出门就撞见了前来找她的沈琰。
“沈琰,我跟你什么仇什么怨?你要这样害我?”傅归宁质问道。
沈琰沉吟:“前世的仇前世的怨,换你我今世的重逢,再续前缘……”
“续你妹啊!”傅归宁一拳过去,沈琰轻松地抓住她的手,低头说道:“你表达思念的方式还真是特别,不过我喜欢!”
傅归宁用尽全力踩在了沈琰的脚上,“装什么装,一定是你从中作梗,让李明磊娶我!那天在天香楼,你就各种阻挠,一定是你和李明磊通风报信,告诉他我其实不是个丑女,而是个貌美聪明娴静淡雅知书达理才智过人的姑娘!”
沈琰语噎:“我承认,你是个姑娘。”
傅归宁这下更加用力:“我还是个力气大的姑娘!”
沈琰吃痛,问道:“你就那么不想嫁给李明磊?李家是盛京首富,李明磊是唯一的继承人,你虽然是个郡主,但是自从康王谋逆,你母亲作为康王的嫡亲妹妹也受到牵连,这盛京大概没有人想和你沾上一点关系吧?与其嫁给权贵被人冷眼相待,何不做个富家婆,享尽荣华富贵。”
“你一个乞丐怎么知道这些?”
“我……们乞丐消息灵通。除此之外,我还听说你脾气暴躁、不学无术、爱钱如命、市侩粗俗……总之,你有一万个理由嫁不出去……”
沈琰越说傅归宁的脸越黑,沈琰发觉不对,连忙换了表情,轻轻抬起她的下巴,说道:“不过,你却有第一万零一个嫁得出去的理由,那就是我要娶你。”
傅归宁知道自己不好的名声早就被陈氏传扬出去了,可是此刻听来却觉得无比刺耳,更加觉得沈琰只不过是在讽刺自己,“我不好,我没了皇祖父,没了母亲,所以就活该被继母当成交易的筹码,当成她女儿嫁入皇家的垫脚石,嫁给李明磊这样的人,是吗?”
沈琰见她情绪低落下来,一时间不知道该怎么接话。
“自从皇爷爷驾崩,康王舅舅一家被杀,我母亲也过世之后,我就没有任何倚仗了,别的姑娘有家人为她筹划,为她寻一门好亲事,我没有!我只有一个处处打压我算计我的继母!
“别的姑娘就算看走了眼,所托非人,大不了拼着名声不要,或娘家人上门或合离回家,一辈子不再嫁人也落个清静自在!可我不能!我没有退路,所以我,一步也不能走错!”
看着她眼泪一滴一滴往下掉,沈琰心中一动,竟然有些心疼起这个姑娘来。
傅归宁红着眼睛继续说道:“我不过是想要好好活着,哪怕缺衣少食,我也能活下去,可你们这些人,你们这些自以为是的混蛋!”
“我……”沈琰不知道该怎么解释,“我并不是要你嫁给李明磊……”
“反正现在如你们所愿了!”傅归宁冲他吼道,“我要嫁给李明磊了,你们都满意了吧!”
说完,傅归宁甩开沈琰的手转身跑开了。其实她心中明白,她于他而言不过是陌生人,他凭什么要为她考虑?可是她实在是压抑了太久,刚才不知怎么就忍不住发泄出来了。
沈琰看着傅归宁跑开,不知怎么心中涌起一阵异样的感觉,莫名觉得有些烦躁。
“李家的事,你查清楚了?”沈琰问道。
长庆从后面走出来,说道:“已经查清楚了,李家要娶傅小姐是因为——天香楼。”
“果然如此。”沈琰眼神一冷,心里有了打算,对长庆说道:“你再去李家一趟。”
“公子,去让李明磊成亲还是让他退婚?”长庆都有点搞不懂沈琰的想法了。
“再去打他一顿。”反正他不爽,始作俑者也别想好过。
长庆走了几步,又实在控制不住八卦的心,回来问道:“公子,你这么生气,是因为傅家小姐?”
“胡说什么,我怎么会因为她生气?”虽然这么说,但是沈琰想了想,还想不出自己生气的原因。
“公子不想傅家小姐嫁给李少爷吧?”
沈琰一愣,有些不自然地说道:“她脾气那么差,我只是不想别人被她祸害了。”
长庆不解:“那您还答应娶她?难道想让她祸害您?”
“我……扛得住。”
傅归宁还没走回傅府就被人叫住了,回头一看,竟然是天香楼的丫鬟小霞。
“小霞,我前几日不是才给你送过香粉吗?我现在手里没有了。”傅归宁暗暗叹息,早知道那两包香粉就不该撒沈琰身上,害她赚不了钱了。
小霞嗤笑一声,道:“你真当我们姑娘会用你那些劣质香粉?”
“什么劣质香粉?虽然我们的香粉是不够细腻,也不够好闻,也没有好包装……”傅归宁连忙解释,“但是我们是用纯天然材料,纯手工制作,绝对无污染无公害!我可没有骗人,也没有以次充好,强买强卖。”
“行了,我们又不会去告你,你这么紧张干嘛?这次是我们姑娘想要见你。”小翠指了指迎客楼二楼,窗子里隐约露出个窈窕的身影。
傅归宁跟着小霞上了楼,见到了天香楼的头牌,清漪姑娘。与她想象中的不同,清漪不似天香楼的其他姑娘那般浓妆艳抹,反而一袭白裙,面容清丽——也没有用她的香粉。
“郡主,请坐。”清漪说道。
傅归宁坐了下来,说道:“你别这么客气,你应该知道,我这个郡主有名无实,宫里连俸禄都没给我发过。”
康王谋逆案之前,她确实是尊贵的郡主。不过现在,若不是看在先帝的面子上,再加上她母亲“识趣”地死了,她这条小命能否保住还两说。
“我只知道,你是先帝亲封的郡主,是太子的外甥女,是平阳公主的女儿。”清漪的语气变得有些严肃。
傅归宁一怔,她说的太子……是康王。
傅归宁有些弄不清她的来意,是康王旧部?还是来试探她?不过她一个无权无势的郡主,也犯不着来特意试探她吧?即便她心里站康王舅舅一家,可舅舅舅母以及他们唯一的嫡子都死了,她即使有心,又能做什么呢?
“郡主可能不记得我了。不过不要紧,你只需记得你母亲是先帝最宠爱的公主,当年公主下嫁傅家,他曾经许诺,会给她的孩子册封亲王,可开府立嗣,享有封地。新帝即使对你再不满,也必须要遵从先帝遗愿,御史台也不会不管的。”
“可是,我母亲并没有……”
“你听我说,平阳公主没有儿子,可是你会有一个夫婿,这个夫婿就相当于是公主的儿子,虽然可能会有些麻烦,但是未必争取不到。”
“所以……”傅归宁眼睛一亮,“这就是李明磊非要娶我的原因?”
“没错!李老太爷的那位继室夫人王氏是个蠢的,趁着李老太爷生病一直在暗中售卖李家的商铺,结果导致李家的对手趁虚而入。李老太爷过世之后,王氏为了维护天香楼的生意,与南方来的人贩子勾结,拐卖良家妇女,逼良为娼。”
傅归宁对这种行为深恶痛绝,却也只能无奈地说道:“这种事,在那些地方应该不少见吧?”
“这次不一样。”清漪压低声音说道,“这一次闹出了人命,被人盯上了,尸体都来不及运出去,就埋在天香楼后面的小竹林里。”
“真是过分,难道就没有人去报官吗?”傅归宁气愤不已,没想到这李明磊不仅好色,还是个禽兽不如的东西!
清漪摇头,说道:“李家毕竟是盛京首富,哪能没点门路?只不过这次毕竟是闹出了人命官司,一旦事发,必定牵连整个李家。可是这事说大也不算大,只要李明磊和皇家扯上关系,为了皇家的面子,这事也会被压下去。”
傅归宁沉思了片刻,冷笑道:“而对于陈氏来说,李家这种商贾之家,又有把柄捏在她的手中,就算得到了爵位,也对她没什么威胁,她还能得到李家的银钱支持。说不定李家的事就是她闹出来的,不过是为了逼我嫁进李家而已。真是打得一手好算盘!”
“郡主!”清漪突然握住傅归宁的手,恳求道,“您一定不能随便嫁人,您的婚事在有的人眼中不足为重,可对于有的人来说,却很重要……”
傅归宁收回手,正色道:“你说的是很重要,还是有重要作用?”
清漪抿了抿嘴,站起来朝傅归宁行了个礼,“清漪言尽于此,还望郡主对于自己的婚事郑重考虑。”
“等等!”傅归宁叫住正要离开的清漪,问道:“你可否告诉我,你究竟是谁?”
“我如今是一个沦落烟花之地的下贱之人,已经不配拥有原来的身份,我只能告诉郡主,我曾经,姓盛。”
姓盛?傅归宁突然想起,当年康王舅舅的嫡子似乎定下了一门亲事,那家人就姓盛。而且定亲时她去观礼,还远远地看过那盛家小姐一眼。原来是她。
傅归宁有些惋惜,原来被那场祸事牵连的人远不止她一人。清漪那样的官家小姐沦落到这样的地步,比自己惨多了,可她落到这样的地步,还不忘接济自己,实在是让她觉得愧疚。
只是,她究竟想做什么呢?康王舅舅一家的确死了啊,她亲眼看见的,他们一家全都死了。
傅归宁晃了晃头,暂时不去想这些了。不管她的婚事被别人当做什么,她也绝对不会嫁给李明磊。而且现在知道了李家的目的,事情就好办多了。
入夜之后,傅归宁便和冬菱一起混进了天香楼。
“冬菱,你在这儿守着,我去后面找人。人找到了,我学三声猫叫,你就在柴房的东面点火,已经有人在那里泼好了油,到时候我趁乱带人跑出去!只要把事情闹大了,我就不信官府还能不管!”
傅归宁交待完,又叮嘱道,“到时候小霞会接应你,你自己想办法回去,不用管我,知道吗?”
“知道了!”冬菱郑重地点头,又问道:“可是小姐,万一真的猫叫了呢?”
“那我学鹧鸪叫!”
“行!”冬菱笑着点头,“小姐学鹧鸪叫一点都不像,我绝对听得出来!”
傅归宁:“你……真聪明!行动吧!”
和冬菱分开,傅归宁便偷偷绕到了天香楼最后面的废弃院子外,院子外头守着两个小厮,正有一搭没一搭地闲聊着。
傅归宁躲在边上等了一会儿,终于等到其中一个人离开去方便,便提了个饭桶走上前去。
“干什么的?”看门的小厮一脸戒备地问。
傅归宁低着头回答:“大哥,我来送饭的。”
“今天怎么这么晚?你这脸怎么回事?”小厮看她脸上脏兮兮的,便想凑过去看个仔细,傅归宁连忙后退,一脸尴尬地笑道:“我这不是刚刚摔了一跤才弄成这样的嘛,还险些耽误了差事,大哥,你快让我进去,别让里头那些姑娘们饿坏了……”
小厮一脸狐疑地看着她,分析道:“首先,平日里送饭不是这个点;其次,你看着很面生,还把脸弄得这么黑,有猫腻;再者,里头可不止有姑娘!说,你究竟是谁?”
“我去!看门的怎么也带脑子了!”傅归宁惊叹,“不过,你这么聪明,怎么混成看门的了?
小厮颇为得意,随即又为自己的时运不济叹了口气:“这年头,没点门路哪能得到好差事,能混口饭就不错了!不过,我坚信,是金子到哪里都会发光的!”
“有道理!”傅归宁表示万分赞同,然后往天上一指,“看,流星!”
小厮立马抬头。
傅归宁毫不犹豫地抡起饭桶将他砸晕,惋惜道:“理想很大,运气太差,一堆废话,注定要挂!”
“你是谁?干什么的!”刚才去方便的小厮冲了过来,傅归宁用饭桶砸了个空,被那小厮抓住了手臂,大声喊道:“看你往哪儿跑!来人,快来抓贼!”
傅归宁心中一急,回身一脚踢向了对方的胯下,这一脚用尽了傅归宁全身的力气,那小厮惨叫两声便昏了过去。
门口挂着的锁对傅归宁来说不是什么难事,她用随身携带的铁丝将锁打开,屋里的人都齐齐朝她看了过来。她总算明白之前那人说的“不止有姑娘”是什么意思了,因为角落里还蜷缩着几个清秀纤弱的少年——他们还只是半大的孩子。
“禽兽!”傅归宁暗骂了一声,对里面的人说道:“我是来救你们的,你们快跟我走!”
里头的男孩女孩怯生生地看了她一眼,却都没有动。
“快起来啊,被人发现就走不了了!”傅归宁焦急地喊道。
“走出这个屋子有什么用?”春杏是这里头年岁稍长的姑娘,比其他人胆子要大一些,“出去了还不是会被抓回来,这里的人,都禁不住再被毒打一顿了!”
“难道你们不想离开吗?”傅归宁问。
“我们想!可是我们怕!那些人背后都有人撑腰,我们就算逃出去也会被抓回来!”春杏走到傅归宁面前,卷起衣袖,露出双臂上让人触目惊心的伤痕。
其他人也都好不到哪儿去。
春杏红着眼睛说道:“我的好姐妹阿秋就这样活活被打死了……”
傅归宁强迫自己平静下来,解释道:“我知道,所以我没有直接去报官。我的计划是带你们离开天香楼,然后直接去刑部告他们,到了刑部,他们就拿你们没办法了!”
“可是我们这么多人,怎么出去呢?”春杏心里有些动摇了,她开始有点相信眼前这个跟自己年岁一般大的姑娘了。
“这你放心!我已经安排好了,待会儿天香楼一乱起来,自然会有人在西面的院门那儿接应,带你们出去。”这是傅归宁和清漪事先就商量好的,院子外早已准备好了车马,只要一接到人就直接往刑部去,就算天香楼派人去追也是追不上的。
听了傅归宁的话,所有人的眼里都重新燃起了希望。
傅归宁又说道:“不过,在这之前,我得先找到之前被打死的人,不然的话,他们一转移尸体,官府也治不了他们重罪!”
“可是,万一被发现了怎么办?我们还是快点逃出去吧?”有人担忧地说道。
“我们不能丢下阿秋!阿秋被那些恶人打死了,我们得为她讨回公道!”春杏转身对傅归宁说道:“我知道阿秋埋在哪儿,我和你去找,先让他们出去!”
“好!”傅归宁跑到外面学了三声鹧鸪叫,不一会儿前面便起了火光,人也混乱了起来。
傅归宁将屋子里的人带到西面交给接头的人,便和春杏一起去了竹林将尸体挖出来,放在事先准备好的推车上,往西边走去。
“等等!有人来了!”傅归宁听到前面传来的脚步声,连忙叫住春杏。
转角处几个小厮走了过来,眼看着就要发现她们了,傅归宁压低声音对春杏说道:“我去引开他们,你继续走,过了这个门,就能出去了!”
“不行,你要是被抓住了……”春杏的声音忍不住颤抖起来。
傅归宁抓住她的手,发现她一手的冷汗,只能笑着安慰她:“放心,我早有准备,不会有事的!他们还在等着你,阿秋也在等着你为她讨回公道,这个艰巨的任务,就交给你了!”
说完,傅归宁便往相反的方向跑去,那些人听到动静,立马都追了过去。春杏看着她的背影,咬咬牙,推着车子拼命地往外跑去。
“全都给我过来,抓住那个女的!”带头的人大喊了一声,便有一群守卫追了过来。
傅归宁从袖口掏出一包药粉洒向那些人,然后心中默数——一、二、三……那些人一阵惊慌,然后……啥事都没有!
“我去,买到假货了!”傅归宁后悔不已,早知道就不该省那点钱买路边的便宜货了!回头看了一眼,顿时吓得狂奔起来,她安慰春杏的时候大义凛然,这会儿被人围追堵截才发觉有点腿软。
神呐,救命啊!
傅归宁刚在心中默念,就看到一个人从天而降。沈琰虽然还是一副乞丐模样,可此时在傅归宁眼里无异于天神降临。她两眼发光,冲沈琰喊道:“他们都是坏人,打他们!”
沈琰飞起一脚将冲过来的守卫踢翻,然后迅速将其余扑上来的守卫一一撂倒,突破重围来到傅归宁的面前。
“沈琰……”
沈琰擦了擦手上的血,靠近她,认真地说道:“不是我。”
傅归宁一愣,又听见他说道:“不是我让李明磊娶你。他不是良人,你……别嫁给他。”
傅归宁心中一酸,明明是她迁怒于他,他却这么认真地来跟她解释。只是……“现在是说这个的时候吗?快跑啊!”
沈琰一手搂住傅归宁的腰,一手挥掌打倒一片,然后在傅归宁无比崇拜的眼神中施展轻功,轻飘飘地落在了屋顶上。
傅归宁这才松了口气,看着底下被甩开的守卫,不由得有些得意。
沈琰见她如此心情也愉悦起来,但还是板着脸责备道:“没点本事就敢闯天香楼,你不要命了?要不是我赶了过来,你知道自己是什么下场吗?”
傅归宁死死地抱着他的腰,生怕一不小心就掉下去了,羞愧地问道:“你是来救我的?”
“只是顺便。”沈琰立马解释,他本来就在调查天香楼的事情,只不过“顺便”得知了傅归宁的事,然后“顺便”闯进来救她。
“你怎么知道我在后面?”
“废话,天香楼里哪来的鹧鸪叫!还叫得完全不像!”沈琰看着下面追来的人,只好搂着傅归宁从屋顶上一路跑过去,然后越过一幢幢房屋,飞快地往城郊方向跑去。
“别让他们跑了!放箭!杀了他们!”
沈琰看着下面追过来的守卫,那些守卫动作井然有序,而且手中都拿着武器,心想李明磊果然和官府有勾结,就是不知道背后是哪位大人物,而李明磊又拿了李家的什么东西作为交换。
傅归宁见沈琰神色严肃起来,立马加大力度抱紧了他的腰,不安地问道:“你不会在想要不要把我丢下自己逃命吧?”
“你说呢?”
傅归宁笑笑,“咱们可是私定了终身的。”
“夫妻本是同林鸟,大难临头各自飞。”
傅归宁有点想哭,心里却莫名地相信他不会丢下自己。“咱们会不会死在这儿?我虽然不想死,但是就算死了也是我自己运气不好,你就不同了,若是为了救我死在这儿,也太不划算了。”
沈琰一边挡着底下射来的箭,一边在屋顶上健步如飞。察觉到傅归宁的紧张,沈琰故意逗她:“是啊,我就这么死了,太亏了。”
傅归宁一颗心沉了下去。
却又听到沈琰的声音从风中稳稳地传到耳朵里:“不过,我愿意。只要你真心嫁我,我便愿意与你同生共死。”反正,他也死不了。
傅归宁不可置信地抬头看着他,只见他双眸在黑夜中熠熠生辉,嘴角一丝浅笑让她突然感觉到有什么东西在胸口处震动、发烫、然后绽放开来。
沈琰故作忧伤地叹了口气,“只可惜,你或许并不愿意……”
“我可以愿意。”傅归宁连忙表态。
“没诚意……”沈琰的话还没说完,傅归宁突然抬头,正想着要不赌咒发个誓,却没想到沈琰刚好侧脸看她,两人双唇相碰,四目相对,只觉得一阵电流穿身而过,心中一阵悸动。
刚刚赶来的长庆看到这一幕,心道:糟糕,公子这从未让女子近过身的纯情小伙,估计扛不住。
果然,沈琰一个腿软差点掉下屋顶。一支长箭破风而来,他已经来不及阻挡,傅归宁吓得闭上双眼,沈琰却毫不犹豫转身将她护在怀中,然后一声闷响,长箭刺进了他的后背。
“你中箭了!”
“没事。”沈琰捂着脸尴尬不已,根本没心思去管后背的伤。
“你脸上为什么会有这么多血?”傅归宁看着血从他的指缝中漏出来,顿时急得不行,莫非他还有别的地方受伤?
“大概受了点内伤。”沈琰淡定地抹掉鼻血,压下心中异样的躁动,瞥见长庆在后面挡住了追兵,便带着傅归宁迅速离去。
沈琰将傅归宁带到了城西的一家医馆,这家医馆虽然地处偏僻,但是却装潢得十分别致,里头的摆设也很是讲究,给人一种舒适幽静的感觉。
“是谁要看病?”医馆的大夫是个书生打扮的年轻人,模样长得十分俊秀,听到有人进来,一边拨着算盘一边慵懒地问了一声。
“你是这里的大夫?”傅归宁有些惊讶,忍不住多看了他两眼。那年轻大夫抬头看了她一眼,微微一愣,眼中笑意流转,一双微微眯起的凤眼仿佛要将人的魂魄勾走。温柔地问道:“姑娘,你看病还是看我?”
“年纪轻轻的眼神就这么差,你确定你不是庸医吗?”沈琰不快地将傅归宁拉到身后。
“你可以怀疑我的人品,但是请不要怀疑我的医术。这世上还没我宁欢之治不好的病,更没我宁欢之治不好的伤!”
沈琰看了宁欢之一眼,两人目光相接,随即便立马错开了。
宁欢之给沈琰检查了伤口,不一会儿就准备好器具,虽然看着不太可靠,但处理伤口手法娴熟,麻利地给沈琰拔了箭上了药,整个过程,沈琰一声不吭。
“这就好了?”傅归宁见大夫只是处理了沈琰背上的箭伤,连忙说道:“大夫,您再瞧瞧吧,他还受了内伤,他刚刚还流了好多鼻血!”
沈琰一阵咳嗽。
宁欢之瞧了他一眼,淡定地说道:“年轻人容易上火。”
“对对,就是上火。”沈琰笑道,“多谢大夫。”
“谢什么,治病救人是大夫的职责所在,不必言谢。”宁欢之依旧一副笑吟吟的模样,朝他们伸出手,“给钱就行,二两银子,不讲价。”
“二两银子?”傅归宁说道,“你不如去抢。”
大夫指了指边上立着的招牌,只见上头写着“妙手神医,钱到病除。童叟无欺,只收二两。”十六字。
沈琰正要喊长庆,突然想起长庆不在,可是他向来没有亲自付钱的习惯。所以……他没钱。
沈琰看向傅归宁,傅归宁也看向沈琰。四目相对,心有灵犀一点通——你不会没钱吧?
沈琰突然一跃而起,拉着傅归宁就往门外跑。
“干什么?”
“跑啊!难不成你指望乞丐付钱?”
傅归宁任由沈琰拉着自己逃走,看“霸王病”的内疚感也被心中的悸动所代替。
“原本我还以为你骗我,没想到你真的是个乞丐啊!”
“其实我……”
“其实你很好,你虽然是个乞丐,但是个诚实善良、行侠仗义的乞丐!不过你一个乞丐为什么会武功?而且你好像还有同伴?”傅归宁看着沈琰,亮晶晶的眼眸中带着满满的崇拜。
“行走江湖,不会点功夫怎么活命?”沈琰不忍打破她的期盼,只能接着她的话继续撒谎,“我们乞丐也是有帮派的,遇到麻烦自然会有兄弟帮忙!”
“太酷了!”傅归宁兴奋地说道,“我若是男儿身,也学你加入丐帮闯荡江湖去!”
沈琰见她满脸向往,笑道:“难不成你在相府的日子过得还不如一个乞丐吗?”
“也不能这么说,我的日子的确不好过,但是比起那些被拐卖到天香楼的人,我也算幸运的了……”
沈琰看着她苦涩却又知足的模样心中有些动容,又听她继续说道:“这次不管付出什么代价,我一定要让刑部为她们伸冤!”
“刑部?他们去刑部伸冤了?”沈琰道,“不好,刑部尚书是太子的人!”
“你怎么知道?”傅归宁一脸惊讶。
“呃……丐帮消息灵通,早有耳闻。”沈琰解释道,“太子和相府走得近,恐怕相府也是为了帮助太子才想拉拢李家,好获得李家的财力来支持太子。”
“所以,太子肯定会把这件事压下去!”傅归宁想了想,郑重地说道,“这件事,恐怕只有皇帝才能管了!”
“你不会想要进宫吧?”沈琰想着,她一个连宫中宴会都不会被邀请的郡主,想要进宫估计没那么容易,实在没办法,他也只能动用自己在魏国的势力了。
“你小瞧我,我好歹也是郡主,以往是我不屑进宫,我若想进宫,你当真以为我没办法?”
“哦,是吗?”沈琰见她一脸自信,心中半信半疑,他实在想不到她有什么方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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